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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國仿制藥辛酸往事

發布時間:2021-09-07

以下文章來源于深藍觀 ,作者高翼


1993年,時任羅氏制藥南美區總裁的威廉·凱樂(William Robert Keller)在一行人的帶領下,來到上海浦東,同張江高科的招商負責人談建廠事宜。但面對彼時浦東“一片廣袤的農田”,這位常年身處都市中心的制藥公司高管,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。


三年前,時任上海市市委書記向北京提交了一份發展浦東的報告得到回應,于是在總設計師的親自督促下,中央對于浦東新區的開發正式提上日程。作為改革開放另一塊試驗田,浦東對于上海,乃至整個中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。


于是,同行中的上海副市長趙啟正,也是剛剛成立的浦東新區開發工作的主持者之一,親切地向威廉介紹了中央對這個“新區”的重視程度,表示各種配套硬件很快就能落實好,水電、馬路很快都會有。


副市長的話自然有分量,再加上招商方的熱情,威廉很快也意識到張江這塊地的重要性,于是爽快地答應了合作。

△羅氏和上海簽約

次年,隨著龍東大道的重修,占地面積近3萬平方米的上海羅氏制藥公司破土動工,這標志著羅氏正式打響中國“藥谷”的第一槍。


此后,禮來、勃林格殷格翰、協和發酵麒麟、阿斯利康等跨國巨頭紛至沓來,落戶張江。而羅氏,因為其帶頭效應,后來成了市長國際企業家咨詢會成員,參與到了上海市發展規劃討論中去。威廉本人,也因此獲得了上海市“白玉蘭獎”,并拿到了上海第0002號綠卡。


威廉也順利的成為了羅氏中國區第一屆總裁,將外企紛繁的藥品帶入了中國市場,擁有成熟藥企的歐美制藥工業,開始正式向中國大規模進發。


彼時中國的醫藥市場,大多數還停在“三大件”(紫藥水、紅藥水和土霉素)上,在缺醫少藥的年代,外資藥企進入中國,給孱弱的民族醫藥工業活生生的展現了什么叫“先進生產力”。


所以,那幾年當外企的醫藥代表進入醫院時,據說能受到院長“張燈結彩”的歡迎。但在改革開放剛開始那個年代,任何一個行業里的這種“繁華”總歸都只是北上廣等一線城市的專屬,MNC(跨國藥企)的辦事處,大多也都只會設立在這些地方。


外資藥企自主定價、一線城市成熟的醫療體系、以及消費水平,種種因素決定了老百姓對于來自“先進生產力”國家的藥品使用總歸是少數人;而背后的藥企、醫藥代表以及醫生的高收入,注定也只會定格在這些地區。


反觀廣袤的中華大地,在占中國90%以上的二三線城市,大家看病基本還是“遇事不決,抗生素先來一套”的亂象,如何改變老百姓的用藥結構,讓患者能夠用上最前沿且價格便宜的治療產品、科學地“病有所醫”,終究還需要“從人民里走出來”的本土仿制藥企。



-01-

白手起家:

追趕外企的影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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跨國藥企和本土公司,早期的中國醫藥行業里的這兩個角色,前者大都出身顯貴,后者多為白手起家。


比如諾華、輝瑞、GSK等企業,招聘中國第一批職業經理人時,基本都是家世顯赫,名校出身;在中國成長,global背景;上能通廟宇,下能帶企業。


而與之相對,本土醫藥公司基本都是“苦出身”。


恒瑞董事長孫飄揚,大學畢業后被分配到一家生產消毒藥水的小工廠——江蘇連云港制藥廠做了好幾年技術工人,由于性格內斂一直沒被重用。后來,他被調到上屬的醫藥工業公司做科研處副科長,開始展露才華并獲得賞識,在32歲時接管了經營不善的連云港制藥廠,以一己之力把它發展成了后來的恒瑞。


海正藥業的創始人白驊,同樣是從一線工人做到了董事長。1968年,他從化工學校畢業后進入海正集團的前身——地方國營海門化工廠做技術員,一步一步把海正拉扯成了一個“國際化”的原料藥制劑公司。


常年位居國內藥企TOP3的揚子江藥業創始人徐鏡人是軍人出身,從部隊復員后被分配到泰州市泰興口岸鎮儀表廠工作,他離開儀表廠創辦揚子江時,手里只有幾千元和儀表廠的幾名工人。


跨國藥企進入中國時,帶來的是從歐美成熟制藥工業體系中的產品,并且有著頂級高管團隊的加持。而除了產品技術與資源人脈的差距,政策上也是偏向外資為主,比如當年外資藥企與衛生部門有培訓和研究合作項目,而本土藥企就沒有資格;外資藥企在稅收和定價上也長時間享受著“超國民待遇”。


所以,當時的外資藥企,無論是產品,政策,還是運營,都是對本土藥企一個全方位壓制,二者在同一片市場上,完全是兩個不同維度的生物在同一個世界里競爭。這是上個世紀末醫藥行業本土藥企的生存現狀,當然,這是彼時中國的“市場換技術”策略的結果。


外資藥企帶來了對接世界一線的產品,讓不少人就醫時在中草藥基礎上有了新的選擇。比如:呼吸用藥(吸入類糖皮質激素),抗病毒(一、二代核苷類藥物)、二三代抗生素、心血管(他汀、普利、沙坦、地平、洛爾類)、消化及內分泌(PPI、α-糖苷酶抑制劑、二甲雙胍)、以及眾多前沿的腫瘤化療藥。


“市場換技術”雖然沖擊了國內企業,但客觀上講也一定程度上也打開了用藥市場。而中國人擅長溯源和學習,于是,在本世紀第一個十年里,剛剛經歷過強制GMP(良好生產規范)認證,集中度稍微有些提高的本土醫藥行業,圍繞這些產品進行一對一的仿制大潮,便開始了。


所以,那幾年我們可以看到不少本土藥企明顯的動作,比如2003-2007恒瑞的腫瘤化藥管線逐漸成型、2010年正大天晴的恩替卡韋落地、豪森的中樞神經和糖尿病平臺搭建、通化和甘李兩大胰島素巨頭的分家,以及京新、樂普、信立泰等等心血管產品大戶的發力……共同刻畫出了那個年代國產替代的圖景。


而除了上述提到的企業,這波仿制潮的主要玩家,其實可以分為三類:一是來自建國以來的扶植的醫藥工業巨頭,比如東北、華北制藥;二是借著幾款爆紅單品短時間完成原始積累的民營力量,比如恒瑞天晴揚子江等(包括部分中成藥企);還有一方面是承接了歐美低端產能轉移的原料藥企,比如浙江臺州原料藥產業群:海正、華海、仙琚、司太立等。


雖然出身不同,但大家做的事情類似,用的也都是是和外企一樣的監管以及銷售體系。只是,一瓶藥外資藥企賺100塊,國產仿制藥因為少了研發成本,并且有著人口紅利等成本優勢,賺二三十塊錢,然后上藥交會、找大包、下基層——在“量”上下功夫,并在這個過程中,慢慢學習外資藥企的各種“技術”。


其實不只是醫藥行業,中國過去很長一段時間里,各項產業想要實現彎道超車,有的是頂著版權和專利的壓力并在時代紅利下完成了積累,有的是仰仗“996模式”實現了技術趕超,還有的是依靠人口紅利和監管壟斷實現了規?;鲩L。因此,本土藥企想要崛起,基本也離不開這些套路。


但直到2008年,中國醫藥工業總GDP里,外企占了超過1/4,這還是算上了原料藥、包材和流通業務,如果單看藥品產值,外企的業務占比可能在一半以上。也就是說,中國老百姓看病吃藥,一半還是由老外說了算。


因此,這期間中國的仿制藥的故事雖然勵志,但一句話總結下來,仍然是在孱弱的基礎上去追趕外企的影子。



-02-

關山難越:

仿制藥的三座大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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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1年3月,浙江臺州出了一起“百名村民血鉛超標”的大案,幾經醞釀,并在新華社等媒體的曝光下,事情一度鬧到了國家環保部。此后,便是當地政府對重污染企業的一波專項整治運動?!把U超標”的源頭是電子企業,但對于高污染的醫藥生產企業,環保風暴之下,它們才是首當其沖。


犧牲生態環境來發展工業,這是當時很多地方不得不走的“彎路”。但臺州這座原料藥之都,并不是對環境肆無忌憚的破壞,臺州的這批原料藥企,是最早進行“三廢”治理的企業之一,臺州也很早就進行了廢水的在線監控。但環保治理不是個簡單活,其背后都是大量的真金白銀。


拿海正藥業舉例,2008年海正在環保工程上的投入達到了5380.47萬元,而那一年,海正的總利潤才不到2.5個億。環保上累計投入接近3個億,占到了公司固定資產12%,并且每年運行成本達到了6%。那個時候的中國藥企,一年銷售費用和研發費用才多少錢?


所以,在2015年被稱為“史上最嚴”的新環保法下發之前,很多醫藥生產企業算了筆賬,在環保執法力度不強(罰款不太高)時,企業與其砸錢做環保,還不如直接交罰款。


這是生產型公司一直以來逃避不了的一個問題,而對于原料藥直接靠買的制劑企業,雖然不用掏錢建環保工程,但本質上仍需要為生產企業支付相應的環保成本。


環保影響的只是利潤率的高低,而能“一鍵鎖死”仿制藥企的是另外一個問題:專利。


2003年,賽諾菲因為恒瑞仿制了其多西他賽,一紙狀書把恒瑞告上了法庭;2011年,正大天晴的乙肝仿制藥恩替卡韋,上市一年收到了BMS的專利侵權起訴書;2013年,重磅藥來那度胺,國產仿制藥企卡文迪許(雙鷺藥業代理),和美國新基光專利官司就打了三年。


借著主場優勢和國產替代的情懷,雖然很多專利官司上,最后多以本土藥企勝利收尾。但這其中,準備應訴所需要花費的巨大精力和成本已經讓企業疲于應對,而一旦訴訟失敗,則更是雪上加霜。


2007年,輝瑞的“偉哥”專利二審勝訴,案件審理結果指出,輝瑞的西地那非原研藥在中國專利有效期一直持續到2014年,這導致國內包括白云山在內的一批“偉哥聯盟”不得不停產待工。這對白云山來講只是暫停了一個管線,但對于聯盟內其他幾家單品藥企,直接等于宣布公司倒閉。


但是,專利問題雖然像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中國藥企頭上,奈何市場足夠大,敢于冒險的人太多,也都有一股“偏向虎山行”的心態。不過,無論是環保還是專利,這些問題大都來自外部,企業基本都能“兵來將擋,水來土屯”——無論是建環保工程,還是請專利律師,砸錢就夠了。


而真正影響行業的,其實是那場打了整整十五年的藥品價格戰。


早期的本土醫藥行業,無論是產品還是學術能力,都很難和外企對標,于是大都只能選擇一些“野路子”,也就是回扣開路,這種“利益關系”早期可能是一支筆、一頓飯、一場贊助會,后來愈演愈烈,慢慢升級成了真金白銀。利益驅動的后果,也帶來了老百姓藥費的上漲。


于是,從90年代末開始,針對全國范圍內看病貴的問題,頂層圍繞藥品價格降價進行了各方的討論和博弈,最后衍生出兩支力量,一支是以發改委和人社部代表的“限價派”,拼命壓藥價,政府調節;另一支是以衛計委(現衛健委)為代表的“留利派”,要給到醫生一定激勵,然后讓市場去慢慢最優化。


此后,無論是區域集采、最高限價、藥品加成、管制處方量、藥占比、收支兩條線……這些眼花繚亂、紛繁復雜的降價政策,大多數時候都是兩派的你來我往,徒勞無功,隔靴搔癢。


政策的設計只是拼命的堵,并沒有給制藥公司和醫療機構一個疏通的方向,造成的結果就是高價藥此起彼伏。監管越來越嚴,反饋到行業,很大一個后果就是應付政策以及權力尋租的成本越來越高,最后結果就是:07年鄭筱萸被判死刑;10年浙江衛生系統87人落馬;14年整個發改委價格司差點被一窩端……


那時候,研發端企業并不能勻出太多錢來保證質量,提升制劑能力,更遑論研發;藥價雖然高,但醫生其實也沒賺到什么大錢。因為要各種準入,各種拓渠道,整個制藥行業的大部分資金都集中在流通端。所以那幾年,實現財富自由的,都是一些有渠道、有關系,長袖善舞的大小包商。


不過,野蠻生長也是生長,平心而論,這階段國內的這批仿制藥企,在推動藥品下沉、常用產品低價國產替代上,還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。很大程度上,三四線城市里的醫院患者,能吃上最新指南里推薦的藥品,還得靠這批仿制藥企。


2013年,CFDA由副部級升為正部級,這是醫藥行業最高監管機構的第三次變革,以為藥品監管不用再受制于衛生部門管轄,整個醫藥行業再一次沸騰。


行業的這份期待并沒有錯,就仿制藥來講,剛剛在國產替代進程邁了一小步的行業,仍面臨兩個巨大的問題:一個是質量不足背后的藥效差距,另一個就是滲透率提高帶來的巨大支付壓力。


-03-

釜底抽薪:

資本市場的棄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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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中國的病友圈子,對于吃藥一直以來流行著一種雖不太科學,但接地氣的吃法:有錢的就吃進口原研藥,沒錢就吃國產仿制藥;剛開始病情急吃進口,穩定后吃國產;大病重病吃進口,小病吃國產;老人孩子身體狀況差吃進口,年輕人吃國產……


這是很長一段時間以來,來自臨床一線對國產仿制藥和原研藥用藥反饋,最后得出來的一種“偏見”,雖然監管的標準一樣,但“國產仿制藥效果不行”的情況確實存在。否則也不至于很多男性ED患者,在購買“偉哥”類藥物時,更青睞輝瑞和禮來的原研產品。


2015年畢井泉局長牽頭的藥品供給側改革,雖然很大氣力上是針對創新藥審批進行優化供給,但對于仿制藥質量提升,也花了不少篇幅。722之后,藥監機構最花精力的一件事,就是重新撿起提了N年的仿制藥一致性評價。


一致性評價,向來雷聲大雨點小,而新時期的藥監機構雷利風行,僅兩年后,在2017年的最后一個工作日,第一批通過評價的12個品種便正式落地。但彼時中國的藥品批號有16.8萬個,其中絕大多數都是仿制藥,藥監局的組成也都只是普普通通的人,不是神仙。解決問題的是后續的支付端改革,也就是4+7帶量采購。


當集中采購和一致性評價掛鉤,便給集采設立了一個不小的門檻;而當集采的價格降幅高到一定程度,很多中小型、以及單品為主的企業,便沒有參加評價的意義,畢竟做BE(生物等效性)實驗的成本或許都要兩到三年才能收回。


因此,留下來的都是有一定體量、規模優勢大的頭部企業,可以說,4+7挽救了一致性評價政策,仿制藥的質量得以改善,而行業的集中度也能夠提升。


帶量采購


國家集采的一記重拳,將過去二十多年的積弊,一下子打穿。


集采,是由醫保局組織,將全國范圍內大部分醫療機構的用藥需求做一個大包,然后逐一分配給愿意降價的藥企,從而起到一個“以價換量”的過程,在實際執行過程中,價格降幅往往超出藥企的預期。


前不久,“共和國長子”華北制藥,因為產能受限,疊加原料藥漲價,不得不斷供集采,引起行業一片嘩然。對于不少藥企,在高居不下的原料、環保、注冊以及申報成本之下,很多時候集采的價格降幅,會輕而易舉地擊穿成本價。


即使藥企都做了嚴密的成本測算,但一個不爭的事實就是,對于未來的仿制藥,如果不改善工藝,提高效率,肯定不是一門賺錢的生意。而資本不僅逐利,而且容易扎堆于利潤回報更高的領域,這給整個市場傳遞一種信號:做仿制藥制劑,只能拿到一個固定的10%的利潤。而當2018年以來幾次帶量采購引起醫藥板塊大跌,這一觀念便深入制藥企業和二級市場。


所以,我們也很容易看到,自2015年供給側改革以來,資本和產業共振,但大都只聚焦在創新藥及其配套產業(比如CRO等),和原料藥以及仿制藥相關的融資交易屈指可數。


2020年,單筆超過5億元的醫藥投融資中,跟原料藥相關的項目一只手都數的過來,一大半都是創新藥。同樣是治病救人,只是上下游的差別,原料藥和制劑企業便只能享受化工股的估值,而創新藥則能貼上百倍PE,以至于一些公司明明毫不相干,但為了講故事也不得不塞上幾個創新藥管線。




慘淡的仿制藥一級市場

因此,不少仿制藥企,這兩年只能一邊講講“原料藥制劑一體化”的故事,一邊學CRO企業,把業務延伸到CDMO,去沾它們的光,去撿一些創新藥們吃剩不要的資本。


政策設計的背后,是想給頭部仿制藥企一個穩定的現金流,然后鼓勵他們往高風險、高回報的創新藥轉型,但在現實中,那些暫時沒辦法轉型的藥企,即使虧損,也得繼續經營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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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去何從:

“基本盤”未來靠誰支撐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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靠著中國的市場天花板高,以及人口紅利,這三十年里,從最早的外企單獨定價,到如今全國范圍內的集采,老板姓用藥可及性大大提高。仿制藥企的慢慢崛起,徹底打破了外資藥企高價壟斷的局面,《我不是藥神》的劇情也徹底從中國消失。


但仿制藥企的歷史使命就此結束了嗎?其實不然。


人的醫療需求是無限的,50年代大家只需要抗生素和維生素就夠了;70年代慢病危機逐漸顯現,人們開始需要降三高的藥;進入21世紀,腫瘤患者發現這個病不再是“絕癥”,大家都想要更長的生存期;而如今,除了化療藥,大家更想用靶向藥、免疫產品、基因療法……


最開始大家都只求有藥可醫,如今每個人都想長生不老。如果所有的病人一生病都想要用上最新最好的藥品和診療手段,沒有哪個經濟體能夠擔負得起。


所以縱觀全世界,各國的通常做法都是鼓勵藥企仿制上市一段時間的藥,然后加快市場競爭拉低藥品價格,這樣一來病人就能吃到廉價的好藥了。同時給創新藥一個足夠高的利潤空間,來讓藥企愿意花精力投入。


無論是市場主導的北美,還是政府埋單的英德日,幾乎所有主流國家都是利用這套模式來控制日益增長的醫藥費用,并維持制藥行業的發展。



占據了市場85%用量的仿制藥,只花了12%的醫藥支出

高價創新藥決定了健康水平的想象空間,但廉價的仿制藥才真正決定了一個國家的健康基本盤。重視仿制藥質量,重視基礎制造,才能換來一整代人真正的老有所醫。


而一談到國產仿制藥,業內人都會提到是制劑能力不行,工藝技術有待改善,雜質處理跟不上全球水平,但這些是結果,歸根結底,背后都是少了人才的灌溉。


中國藥學院最好的學府之一,中國藥科大學(即南藥),每年藥學畢業生中,一半人出國深造,一半人當了醫藥代表。一邊是日益上漲的房價,一邊是降到2分錢一片的藥品,需要如何設計才能讓這些藥學人才,繼續研究而不跳槽?


中國藥科大學畢業生平均收入

創新藥審批改革之后,資本蜂擁而至,一度捧出了300萬年薪一個CMO(首席醫學官)的就業行情,這才砸出了勉強跟得上世界前沿的中國創新藥。而對于月薪6000元的制劑工作者,如何能指望他們能做出對標梯瓦、暉致和山德士一樣的邁向全球的仿制藥?


1984年美國著名的藥品價格平衡法案《Hatch-Waxman Amendment》,在當前仿制藥運行框架之上,也給了仿制藥一定的市場空間,這也使得后來的印度太陽、邁蘭制藥、以色列梯瓦等知名仿制藥企能成功上位,畢竟有盈利空間才有市場,而這批仿制藥企,也成了美國高藥價的價格平衡器。


回到中國,一致性評價推行以來,當集采之后,利潤空間壓到冰點,未來的專利藥,價格靠什么打壓?占據整體處方量85%的仿制藥,未來誰來生產?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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尾聲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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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某種程度上看,當前的醫藥行業很長一段時間,無論是頂層設計還是行業發展,其本質都是在清理歷史舊賬。


因為過去審批沒有把好關,所以如今才有大范圍內的一致性評價;因為過去價格戰打了太久,以至于藥品定價皂白難分,所以才需要做價值回歸;因為過去創新梯隊沒跟上,所以如今中國產品出海困難重重……


再往前看,為什么本世紀初的整個醫療醫藥監管亂象?因為中國醫藥行業基礎孱弱,才有當時的野蠻生長;而為什么90年代中國醫藥產業底子薄,在外企面前不堪一擊?是因為六七十年代,海外的醫藥產業正經歷二戰后需求大幅增長帶來紅利時,中國的科學家們卻在上山下鄉掃牛棚……


如今,經過一番番收緊和鼓勵的改革,中國目前有了一個還算成熟和完整的制藥工業,在仿制藥降價和用藥可及性提升之后,未來仿制藥的發展,如何再上一個臺階?那個時候,還有沒有雷厲風行的畢井泉們,來牽頭?


中國化學制藥工業協會,在去年總結的《經濟運行報告》里這樣寫道:“到2025年,化學藥品工業創新能力將會顯著增強,產品質量全面提高,供應保障體系更加完善,國際化步伐持續加快,行業整體素質大幅提高。”


一個行業的發展,需要政策的正向牽頭,資本的良性互動、產業人才的大規模培養,創新藥如此,代表著中國老百姓健康基本盤的仿制藥,也是如此。


但愿醫藥行業里,過去的這些辛酸歷史能夠徹底成為回憶,而不是去重復“欠賬-透支未來還賬-再欠賬”的歷史輪回。



參考文獻:


1、中國醫藥產業發展報告(1949~2009),中國醫藥企業管理協會

2、中國仿制藥的發展現狀分析,Zhanhua Sun

3、海正藥業2008年年報

4、歧路:“藥神”背后的仿制藥,遠川研究所

5、2020年中國化學制藥行業經濟運行報告,中國化學制藥工業協會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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